活著就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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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 美文閱讀網(wǎng)
時間: 2022-03-10 02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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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們說:“貓子啊,一個怕老婆的毛坯子。” 貓子說:“怕就怕。怕老婆有么事丑的。當(dāng)代大趨勢。其實呢,是心疼她,上早班多辛苦。” 女們們說:“貓子真是個好男將哦,又體貼人又勤快,又不賭不嫖。” 貓子說:“你們又不接客,么樣曉得我不嫖啊?” 一個女人跑上來擰了貓子的嘴。其他幾個咬牙切齒笑,說:“這個小xxxx!” 貓子大笑。 菜飯剛做好。燕華的父親回來了。老師傅白發(fā)白眉,壽星老頭模樣。老通城餐館退休的豆皮師傅,沒休一天又被高薪反聘回去了。據(jù)說他是當(dāng)年給毛澤東主席做豆皮的廚師之一。這一帶街坊鄰居無不因此典故而敬慕他。 一廚房的人都一疊聲打招呼。 “許師傅您家回來了。” 許師傅說:“回了回了。今天好熱啊。” 人都應(yīng):“熱啊熱阿。” 許師傅說:“貓子你熱死了,快到房里吹吹電扇。” 貓子說:“無所謂,吹也是熱風(fēng)。” 燕華沖了涼水澡出來。黑色背心白色短褲裙,乳房大腿都坦率地鼓著,英資颯爽。貓子沖她打了個響指。她扭了扭腰要走。 許師傅說:“燕華!幫貓子擺飯菜。” 太陽這時正在一點一點沉進大街西頭的樓房后邊,余輝依然紅亮地灼人眼睛。灑水車響著灑水音樂過來過去,馬路上騰騰起了一片白霧,緊接著干了。黃昏還沒來呢,白天的風(fēng)就息了。這個死武漢的夏天! 燕華擰了兩桶水,一遍又一遍灑在自家門口的馬路上,終于將馬路酒出了濕濕的黑顏色。待她直起腰的時候,許多人家已經(jīng)搬出竹床了。 燕華叫:“貓子。” 貓子在樓上回答:“來了。” 過了一會兒貓子還沒下樓。 燕華不滿意了。高叫:“貓子——” 貓子搬了張床下來了。 燕華說:“老不下來老不下來,地方都給人家占了。” 貓子說:“哎你小點聲好不好?你這人啦,誰家的竹床自有誰家的老地方。大家都要睡,擠緊點就擠緊點唄。” 燕華聲音低了下來,卻沒服氣,說:“就你懂事,就你會做人,就你討街坊喜歡,德性!” 貓子說:“我實事求是嘛。” 貓子和燕華一邊嘀咕著一邊干活。他們擺好了一張竹床兩只躺椅,鴻運扇擱竹床一頭,電視機擱竹床另一頭。幾個曬得黑魚一樣的半大男孩竄來竄去碰得電線蕩來蕩去,燕華就說:“咄,咄。”趕小動物似的。貓子覺得怪有趣,說:“這些兒子們。” 許師傅搖把折扇下樓來了。他已經(jīng)沖了個澡,腰間穿條老藍(lán)的棉綢大褲衩,坐進躺椅里,望著燕華和貓子,一種十分受用的樣子。 竹床中央擺的是四菜一湯。別以為家常小菜上不了譜,這可是最當(dāng)令的武漢市人最愛的菜了:一是鮮紅的辣椒涼拌雪白的藕片,二是細(xì)細(xì)的瘦肉絲炒翠綠的苦瓜,三是筷子長的鰷魚煎得兩面金黃又烹了蔥姜醬醋,四是鹵出了花骨朵朵的豬耳朵薄薄切了一小碟子。湯呢,清淡,絲瓜蛋花湯。湯上飄一層小磨麻香油。 燕華給父親倒了一杯酒,給貓子也倒了一杯酒。“黃鶴樓”的酒香和著菜香就籠罩了一大片馬路。隔壁左右的鄰居說:“許師傅,好菜呀。” 許師傅用筷子直點自家的菜,說:“來來喝一口。” 鄰居說:“您家莫客氣。” 許師傅說:“那就有偏了。” 燕華冷笑著自言自語:“惡心。” 貓子說:“咳,老人嘛。” 馬路對面也是成片的竹床。有人扯著嗓子叫道:“許師傅,好福氣呀。” 許師傅說:“福氣好福氣好。” 燕華開了電視,正好雄壯的國歌升起。大街兩旁的竹床上都開飯了。舉目四顧,全是吃東西的嘴臉。許師傅喝得很香。貓子也香。一條濕毛巾搭在肩上,吃得勇猛,一會兒就得擦去滾滾的汗。燕華盛了一小碗綠豆稀飯,有一口沒一口地喝,筷子在菜盤子里撥來撥去,百無聊賴。 貓子說:“燕華,我的菜是不是做得呱呱叫?” 燕華說:“你自我感覺良好。” 貓子說:“嗤,許伯伯?” 許師傅說:“是呱呱叫。貓子不簡單吶。” 燕華說:“我吃不香。這么熱的天還吃得下東西?” 貓子說:“這是沒睡好的原因,上早班太辛苦了。所以我不回家,來給你做菜。” 許師傅聽完就嗬嗬地樂。燕華說:“他油嘴滑舌。先頭說是因為出了體溫表的事。” 貓子猛拍大腿。他怎么居然還沒告訴未來老丈人今天的大新聞呢!他說:“許伯伯,今天出了件希奇事。一支體溫表在街上砰地爆了,水銀柱標(biāo)出玻璃管了!” 許師傅歪著頭想象了好半天,驚嘆道:“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哇!貓子,體溫表最高多少度?” 貓子說:“攝氏42度。” 許師傅說:“這個婊子養(yǎng)的!好熱啊!” 燕華放下碗,說:“熱死了。不吃了。” 貓子說:“熱是熱,吃歸吃呀。” 燕華說:“像個苕。” 貓子說:“不吃晚上又餓。” 燕華說:“像個苕。人是活的,就叫餓死了?滿街的宵夜不曉得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