閑花落地似無聲
推薦人:匿名
來源: 中國文學(xué)網(wǎng)
時間: 2022-04-10 13:3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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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美知道了罵她:“玉禎,你真不要臉。”
“我總不能讓一個男孩子誤會我。”看來玉禎雖然表面老實(shí),卻是極其陰險的一個人。
阿美弟弟阿群有一次被季姜平接回家,五六歲的孩子,極其天真的一張臉,他叫她姐姐。阿美不理他,討厭他鼻子底下兩行綠鼻涕,可是他全不在意,橫著袖子一抹,一半揩在袖子上一半便溜溜地糊在臉上了,這個無所謂的痞子樣子讓阿美覺得像極木柳。那眉梢眼神簡直是太像。
木柳的女人榮云也不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這一點(diǎn),問木柳,木柳說:“我跟孩子親,帶著就像了。”
“可是那些謠言呢?”
“你愛信不信。”木柳立起八字眉,兇巴巴地吼了他女人。他女人心下明白,要真鬧起來吃虧的會是自己,誰叫自己理虧在先呢。從此后對木柳言行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木柳便更加放肆到季姜平這邊,索性十天半月的不回家,他女人也無可奈何,只是一味對孩子好,拽得住孩子家就還在。
時光如梭,轉(zhuǎn)眼阿美和玉禎十六歲了。
玉禎過完十六歲生日這一天悄悄告訴阿美:“阿美,我見過了丁小果身體,知道男人是什么樣子。”
“不可能!”阿美大叫,她第一次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玉禎張鯰魚嘴的習(xí)慣沒有了,皮膚白皙,亭亭玉立。她穿著潔白短短的裙子,是那樣韻致、漂亮。“——丁小果真?zhèn)ゴ螅?rdquo;
玉禎矜持著不說話了。
阿美撇撇嘴說:“有什么稀罕,我?guī)啄昵熬鸵娺^。”
“什么???”玉禎一著急,又張開了她的鯰魚嘴。
阿美咬著唇,不肯再說出以下的秘密。她當(dāng)然早知道那個東西是什么樣子,木柳赤條條的身體鐵框子一樣一直鑲刻在她記憶里。
阿美不肯把話往下說,她低著頭,用腳踢著地上的落葉。她突然蹲下身子,扒開一塊空地,用一截桔枝畫出一只鳥的樣子。
玉禎哈哈大笑:“這只鳥我讀一年級時就畫過。”
阿美也笑,笑得滿臉通紅,耳根發(fā)亮。
阿美別了玉禎,回家有點(diǎn)晚了,季姜平兇巴巴的罵她:“勾引野男人去了,家也不曉得回了。”
木柳站著門邊,嘻嘻笑著說:“你不能這樣罵一個女娃子。”
“女娃子?”季姜平幾乎要哈哈大笑“她還是女娃子?說不定早就有了野男人,別看她悶不作聲,骨子里可浪著呢。”
又罵木柳,你這樣整天色瞇瞇的樣子,是不是看上了她。
你……木柳被季姜平噎得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,季姜平狠狠瞪他一眼,扭屁股走開了。
阿美站在那里,一動不動。
木柳笑著說:“沒事,自己的娘罵幾句。如果難受就當(dāng)沒聽見。”他從褲兜里拿出一張五十元的錢塞到阿布手上,阿美一愣,想推開,木柳一回身已經(jīng)走開了。
夜晚月亮靜悄悄地升起來了,掛在阿美的床邊,靜靜地看著她。她睡不著,白天玉禎在桔林里對她說的那些話,是一個個陷阱,不斷地跌落著,想著要往上爬,可是老是爬不上去。她還是有些不相信。丁小果一直就像她的一個夢,那樣迷幻美麗的夢。
竹桌子上放著木柳給的那一張五十元錢。綠色票子泛著淡黃的月光,有一種模糊陳舊的隔閡和寂寞。木柳的錢她根本不想要,然而,這些年,他們一家都靠這個男人養(yǎng)活,季姜平一直用著他的錢,她一直用著季姜平的錢。她不要他這五十元錢,不見得就有多高尚,能和他撇很遠(yuǎn),分得多清楚。
“丁小果,晚飯后玉禎約你去后山桔林里。”阿美傳信給丁小果。
月光下,丁小果看見等來的人是阿美,回身就走。
“丁小果!你就不能聽我說一句話嗎?”阿美大聲叫。
丁小果停住腳步。阿美跑上去從后面抱住他,軟軟的身體貼在他背上,她的唇抵著他的后頸,喃喃低語:“丁小果,你就那么厭惡我嗎?”
丁小果想推開她走開,腳步卻綿軟得挪不動。
“丁小果,我從小就沒有父親,我比玉禎更加需要……愛……丁小果,你聞這濃濃的桔花香,一層層直往鼻子底下?lián)?,現(xiàn)在正是結(jié)果的季節(jié),小小的桔果結(jié)在花心里,花也就漸漸謝了,很悲壯般的謝了,就像愛情一樣……
她說著這樣的話,使他對她有了憐惜的態(tài)度,他轉(zhuǎn)過身來,月光迷離,桔花紛飛,他也有些恍惚,仿佛置身世外:“阿美,這月色下美得不近情理,讓人覺得一切都不是真實(shí)的。你和我都不是真實(shí)的,我們只是在夢中偶遇了。”
“玉禎,我懷孕了,是真正的女人了。”阿美是那樣傲氣凌人。
“你和誰?”玉禎一雙手緊緊地拽住胸口,她多半已經(jīng)意識到是誰了。
“丁小果。”
“不可能,丁小果不是那樣的人。”玉禎高聲大叫,她顯然太激動,那樣歇斯底里的叫喊,是想扳正這個不想要的答案。
阿美淺淺微笑:“不信么,我連他腹部以下有塊紅色的胎記我都知道。”
這句話是很有效果的。
“玉禎……那天是那樣的情形……”
“不要解釋,我永遠(yuǎn)不要聽。”
玉禎和丁小果的愛情就那樣完了。
玉禎犯了頭疼的毛病,休學(xué)在家。
阿美墮了胎,輟了學(xué)。
丁小果家賠了阿美家一筆錢,轉(zhuǎn)到另外的學(xué)校,后來考上了大學(xué),再后來畢業(yè)了去上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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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賤胚子。”季姜平罵阿美。
阿美孤伶伶站在桔林子里,想起那晚月色是那樣美好,因?yàn)橹x著桔花,到處都是飄落著桔花瓣,泛著濃濃的香味,就連月色也泛著桔香味兒。她看著那輪淡白的月亮,大顆淚珠涌上來,濺起白的花浪,紛飛得像桔花瓣,像她破碎的心。